一連三劍,仰止、荷花庵主、龍君,先后身死。
寧遠揚了揚手上仙劍,察覺到里頭的大道消散極多,看向背劍童子。
“怎么個事?沒了?”
他注意到劍靈手上那本書籍已經消失,咂了咂嘴,皺眉道:“你這本書,看起來挺厚,結果就寫了三句?”
太白劍靈兩手叉腰,怒目圓睜,“小子,一劍一個,還不滿足?”
一襲青衫笑道:“那剩下這四個,怎么辦?”
他指了指自己身上,又晃了晃已經空無一物的左臂,“你也看見了,我現在已經是彌留之際,最多最多,也就再斬一頭。”
“那就還剩三個,你這劍靈,不也有飛升境的修為,能不能處理剩下兩個?”
背劍書童看了看四方,說道:“你把仙劍給我,我勉強能殺一個。”
寧遠一拍他的腦袋,笑瞇瞇道:“那可不行,劍在我手上,我還能在殺一頭之后,重傷其余幾個,給了你,反而是折損了戰力。”
“你有沒有什么劍訣傍身?就是那種能夠越境殺敵的逆天劍術?”
“現在傳給我,我來一劍宰了這幾個。”
看著這個異想天開,置身死地還猶自開著玩笑的年輕人,書童一陣無語。
想了想,他點了點頭。
寧遠一愣,還真有啊?
結果太白劍靈冷笑道:“有是有,但你不是學會了嗎?”
“我這一脈,來自大玄都觀。”
寧遠反應過來,訕訕一笑。
小書童說道:“你以為我主人會借劍給你,是對你很欣賞?”
“還不是老觀主的緣故。”
寧遠沒再回話,緊握太白,瞇眼看向遠處的大髯漢子。
飛升境劍修,劉叉。
也是他此行,必須斬殺的一名飛升境。
這個劉叉,十三境修為,殺力比在場所有大妖都高。
畢竟是個能在飛升境里頭,與阿良打個難分難解的劍修。
也畢竟是蠻荒天下,當今的劍道第一人。
換算一下,劉叉這個劍修,就相當于是浩然天下的左右。
除他以外,所有飛升境大妖,在這一戰上,或多或少都被寧遠斬了幾劍,跌境的跌境,身死的身死。
只有這個鳥人,一直不曾被斬,挨了十幾劍,也只是削去他數百年道行。
那么此時此刻,最后一劍,落在何處,就有了人選。
寧遠持劍而立,看向一襲江湖游俠裝扮的漢子,目光不言而喻。
年輕人微笑道:“劍修劉叉,可以領死了。”
話畢,刑官一身劍意,陡然炸開,耀如日月。
心相生發,年輕人頓時形銷骨立,真正意義上‘形銷骨立’。
燃燒一身劍意,肉身瞬間消弭。
刑官面龐,似那雪花消融,渾身上下,再無一絲血肉。
一位白骨劍修,手持仙劍太白,劍身之上,海量劍意加持。
……
另一處,距離戰場中心不算太遠,一襲儒衫輕聲一嘆。
白澤腳下一動,縱地金光千萬里。
其實救走白景和小陌之后,他已經不打算管了,只是就在剛剛,托月山方向,有人與他說了一句。
沒別的,要他出手,救下劉叉。
十四境寧遠,燃燒肉身,炸碎劍意的一劍,極為恐怖,反正在當今的蠻荒天下,天人境以下,沒人接得住。
曳落河以南。
老大劍仙微瞇起眼。
陳清都摸了摸下巴,“白澤,你是活的太久,腦子拎不清了?”
“是記不住我的話,還是覺得萬載過去,老子的劍術退步了?”
白澤沒有回頭,以心聲說道:“陳清都,此役如此,差不多了。”
話畢,半道上,白澤顯化萬丈法相,大步流星,頭也不回。
陳清都冷笑一聲,一步跨上天幕。
云海當即退避四散,老人望向那尊法相,沒有言語,并攏雙指,從上自下,一劍斬落。
一具陰神,十四境圓滿,萬載道力的白澤,了不得。
刑官斬妖頗多,相對應的,白澤道行提升極快。
只是一具陰神,便有十四境大圓滿的境界,甚至已經無限逼近半步十五。
但那又怎樣?
這不還是十四嘛。
以為我陳清都,練劍萬年,是活狗身上去了?
老子把持劍者劍靈都斬了,都他媽以下犯上了,還差斬你白澤這一劍?
一道劍光轉瞬即至。
萬里之后,陡然消失。
再有萬里,忽開天地。
劍光上下,割裂天幕,斬碎大地,從北向南,縱橫數十萬里。
斬劍靈,只是小試牛刀,斬你白澤,才算是傾力出劍。
一劍過后,五十萬里大地,破碎不堪。
白澤法相更是被劍光一分為二。
老人許是手癢,再有第二劍落下。
劍光一前一后,天地之間,直接被斬出了一個十字,白澤法相再也無法支撐,頃刻破碎。
化為尋常大小,又被劍光撞入大地深處數萬里。
陳清都神色一動。
伸手一招,六十萬里開外,半截城頭之上,一把神光蕩漾的老劍條,如遭敕令,掠入高空。
老大劍仙隨意掂量了幾下這把劍的分量。
想著要不要再出第三劍。
直接把白澤的這具陰神,這個無限逼近半步十五的妖族老祖,給宰了。
略有猶豫,老人還是沒出第三劍。
這第三劍,不能便宜了他白澤。
于是,老大劍仙目光越過山河,鎖定在一具白骨身上。
“這一劍,我來你來?”
殘破大地之上,白骨右手持劍,左手攥著一個大妖頭顱,扭過頭來。
頭骨之中,眼眶之內,兩團鬼火幽幽。
沒了肉身,白骨劍修‘張了張嘴’,仍有言語傳出,嗓音沙啞,極為難聽。
“老頭兒,我現在,可不像是能出劍的樣子。”
言語之間,寧遠渾身上下的白骨,一陣抖動,好似下一刻就會當場散架。
“我他媽頂多宰一個玉璞境。”
手上一揚,頭顱落地,滾落山林。
蠻荒劍道第一人,劍修劉叉,身死。
白骨抬起頭,北望曳落河。
“你就不能出手,把我接回去?”
“真要讓我死在蠻荒啊?”
此時的寧遠身側,多了個年輕道士,手持一把制式長劍。
陸沉終于趕來,在‘好友’即將身死之際,出手相助。
道人幾劍遞出,打碎術法神通無數,攔下剩余三名大妖。
扭過頭來,看向那個白骨劍修,陸沉忍不住有些急迫道:“寧大劍仙,你莫不是一直在誆我?”
白骨沙啞道:“三掌教,你急個鳥。”
與此同時。
龍泉小鎮。
老人登上山巔,坐在崖畔,手上拿著一根煙桿子,正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。
楊老頭忽然一口吐出,好似用了莫大力氣,煙霧裹挾著云霧,四散而去。
神秀山上,不知何時已經被人開鑿出了四個大字。
天開神秀。
老人望著南邊,眨了眨老眼,旁若無人的說了兩字。
“去吧。”
蠻荒天下。
曳落河上倒懸山。
一名青衣少女,站在捉放渡上,雙手繞過腦后,緩緩摘下那根蝴蝶簪子,一頭青絲如瀑。
少女一步踏上高空,與老大劍仙并肩而立。
老人皺眉道:“阮丫頭?”
阮秀笑了笑,點點頭。
“無論如何,到底是我占了便宜,也是占了劍氣長城的便宜。”
“未曾殺妖,多有愧疚。”
少女盤腿而坐,閉上雙眼,又猛然睜開。
雙眼之內,已經轉變為極致的粹然金色。
肉身留在原地,神性飄然而出。
阮秀形體一晃,遠勝大修士的縮地成寸,一步千萬里,站在白骨劍修身側。
不言不語,少女如同鬼魅,走入其中。
于是,白骨之上,瞬間滋生血肉無數,像是重新塑造了一具神體。
氣息節節攀升,眨眼便是十四境。
劍修的一雙眼眸,一半漆黑深邃,一半神光蕩漾。
寧遠緩緩轉頭,仙劍太白亮起寒光,一劍掃過方圓萬里。
元兇、切韻、牛刀,三頭飛升境大妖,任其術法神通無數,盡皆被斬。
一劍過后,寧遠望向天幕,以劍作槍,猛然一擲。
仙劍脫手,破開云海,一閃而逝。
年輕人扭過頭,望向北邊,伸出手掌。
“這一劍,我來。”
曳落河上,陳清都嘆了口氣,點點頭,隔著數十萬里,朝著劍氣長城遙遙一抓。
一座劍氣長城,無論是破碎的半截,還是完整的半截,一同震動不已,隨后竟是拔地而起,化虹離去。
老大劍仙隨手一拋,不遠處的天地中央,就有一把老劍條,撐起了天地。
矗立萬年的劍氣長城,被人以莫大神通搬來至此,頃刻破碎,化為不可計數的璀璨劍意,圍繞長劍盤旋。
隨后便是一種驚世駭俗的煉劍洗劍,好似仙人飛升,超凡入圣。
老劍條之上,那些銹跡斑斑開始層層脫落,最終化為一把真正意義上的神靈之劍。
劍至蠻荒,刑官接劍。
真身一晃,直去青天。
一道粹然光柱,貫穿天上地下,年輕人一身金色甲胄,好似一位遠古至高神靈,飛升天外。
劍氣熾烈,斬碎星辰無數,虛蹈光陰長河,得見一座恢宏天門。
遠古天庭遺址。
寧遠見到了三位古老存在,把守此地萬年。
另一處星域,一名白衣神女心有所感,遙遙與其對視一眼。
神女嘴唇微動,“確實別開生面。”
寧遠灑然一笑,回身望向蠻荒天下。
站在星域深處,腳底的這座天下,大小如同芥子。
再無遲疑,于星海之中,年輕人顯化法相,巍峨百萬丈,大如遠古星辰。
神劍一揚,一劍斬落。
金色劍光陡然綻放,遠不止萬里長短,一左一右,比那蠻荒天下的疆域還要寬廣。
恰似當年的持劍至高,出劍征伐天上地下。
煌煌劍光下落,如此至強的一劍,打碎星辰無數,截斷光陰長河,篡改大道軌跡,斬破人間牢籠。
整座蠻荒天下,瞬間一分為二。
一劍過后,白骨又現,當場炸碎。
外鄉人此生最后一劍,劈出了第五座天下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完結啦,么么噠。
由衷感謝大家,所有的劍仙老爺。
接下來還有不少的番外。